>走马本篇 1  2 3 前传：春、恋、花以外の1

“下个月我会调到“本店”（注1），一课。”

下个月，下周；本店，警视厅；一课，搜查一课；要案，危险，她不知道也不能参与的危险。

樱这样解读着佐助话里的信息量，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两眼发直地咬着筷子。

“樱？”

“诶？！”被唤到名字的人如梦方醒地抬眼和声音来源目光相撞，同时松开了被折磨多时的筷子，她觉得自己掉进了那双墨黑的眼睛，很早之前就已经走不出来了。

樱眨眨眼睛，扯起一个笑，说：“对不起让你担心了，你多加小心，我没事的。”抢走了佐助想说却说不出的台词。“你……最近和你的家族联系过吗？”

“很久没有了，怎么了？”佐助的语调依然维持平淡，但眼底凝聚的警觉刺得樱难受。

她放弃了嘴角聊胜于无的牵动，低头拨动碗里最后一块番茄，“没什么，只是希望，八年前的事情你不要继续查了，让伯父伯母放心吧。”

樱难得主动提到了八年前。

那年他们刚刚高中毕业，佐助考上东大，顺理成章回到东京，她选择给她奖学金的九州大，秋天就要到福冈报道。两人车站一别，樱和他断了三个月的联系。少女的暑假多了一件大事，辗转从别人那里得到了佐助的社交账号，号上很空，没有任何动态。

樱一连发了大段大段的话，在得到一句“我在。”之后突然泣不成声。

后来她查新闻才知道，宇智波富岳与美琴夫妇在机场高速上发生车祸，夫妻重伤不治，还有一名司机当场死亡。

那个日期，正是佐助回东京的日期。

“我不查出真相，怎么解答我自己的疑问，我带着这些疑问活着，你让我怎么“不继续”？”

太阳完全隐没于地平线，电灯的人造光毫无温度。

樱起身收好碗筷，拧开水龙头冲洗，两人谁也没再开口。

昏暗的房间里，樱看着佐助的肩膀轮廓，手臂从他腰与被子间穿过，紧紧圈住。

佐助翻过身来，下巴搁在她发顶，樱在睡着之前头顶似乎传来一个声音。

她在清浅的梦里听清楚。

他说的是：“别担心。”

 

车停在樱田门（注2）。

樱握着方向盘仿佛一尊雕塑。

这三天她和佐助见面的时间不超过6个小时。

赤砂千代婆婆的病情逐渐稳定，应家属的期望，手术定在下周一。

她没能劝赤砂家不要开刀，用这笔钱带老人家出去看看，平静地走完这一生。还有更多理由告诉她，不能开口。千代八十多高寿，是有名的人形师匠人，她的晚辈们也都是艺术界著名的人物，这几乎成了能上头条的一台手术。

警局大门打开，望见心心念念的人走出来，其他人都是模糊的背景，樱想也没想赌气似的按了两声喇叭。

佐井先望向这个方向，他看到车内女人的粉色头发，问道：“佐助，你的车？”

佐助与系长交换完最后的情报，闻言回头看，“樱？”他对同事说，“5分钟后回来。”

樱摇下车窗，冷气灌出来，佐助弯腰看着樱的侧脸，“今天要加班，你先回家吧。”他女友依然握着方向盘，直视前方眼光一瞬不瞬。

佐助补上一句：“只是去追查线索。”

“少废话。”樱猛然拽住佐助的领带结把他拉近自己，在车窗边吻上去。分开时，她闭着眼睛唇轻擦着对方的，“多加小心。”

佐助定定地看着她，不夸张地说他被惊到了。

樱又扭头看前方，脸后知后觉地烧起来，“怎么了嘛，不允许充电的么？”

“允许，终身免责。”

 

VIP加护病房外，几个小护士在低声讨论着病房里一个暗红色头发的探望者。

“听说那就是传闻中的“赤砂之蝎”！”

“那个大艺术家？”

“对啊对啊，学历特别高，国际上给过无数个奖，不过他都不是很在意的样子，很少出席颁奖礼。”

“也没上过什么电视访谈吧？”

“对，偶尔能看到业内杂志的采访……”

“你怎么这么了解？他的fan么？”

“那当然，蝎sensei那样百年难得一遇的俊美型忧郁气质艺术家，他本身就是永恒！”

“有那么好看吗，他也该有四十岁左右了吧？”

“艺术家哪是凡人能比的，蝎sensei超级少年感啊！”

“行了行了，都工作去！”樱压低声音赶得小护士们作鸟兽散。

樱推开门，千代婆婆垂头靠坐床头似乎已经无意识，那看脸确实辨不出年纪的人沉静地坐在旁边。

千代听着有人进来，突然恢复了神采，抬头笑说：“骗你的啦！还健气着呢！”

“您不要吓人了，好几个护士都被你吓得不轻。”

“哈哈哈，现在的小姑娘真是脆弱呐。”

一直沉默的蝎问道：“医生，情况如何？”

“婆婆，失礼了。”樱戴上听诊器，千代心情颇好地跟她介绍，“这是我孙子，知道我生病从国外特地赶回来的哦！春野医生，怎么样，我孙子帅吧！”

樱拉下听诊器尴尬地笑笑：“嗯……嗯。”

蝎看了消息收起手机，起身淡淡道：“医生，出来说吧。”

 

办公室里，樱郑重开口，“千代婆婆的状况不适合开刀。”

“医院想免责么？”蝎的语调冷淡，却锐利。

“不，我仅以个人的名义征求千代本人和家属的意见，我的“治疗方案”是：稳定病情，带婆婆回老家或者她想去的地方，在那个时刻到来的时候，平静地结束。”（注3）

“结束么……”

“您在艺术理论中说的“永恒”，”樱前倾身体，分外认真地说道，“请恕我僭越，虽然我并不是很明白艺术上的事情，但我相信好的艺术是不死的，人类短暂的生命会在艺术作品中得到延续而永生。”

“你的话，我会跟奶奶说的。”

预定手术的当天，千代的家人为她办理了出院手续。

春野樱经过护士站的时候被叫住，“春野医生，千代的家人留下了这个。”值班护士端出一个盒子。

樱在办公室打开木盒，引得几个女性同事凑过来，有人惊呼：“这是那个！那个赤砂之蝎的傀儡！”

樱端着这个人形娃娃，“也不一定是本人做的吧，这个东西……我是不是不该收啊？”

“收下收下，病患已经离院了，就当做私人赠物。话说你知道这个有多贵吗？”

“呃……就算价值连城也不是能拿来卖的东西啦。”

樱在盒底找到了一封感谢信，应当是千代的手迹，还有一张纸上用另一种锋利的笔迹写着：

没有完美的傀儡，没有完美的人类，却有绝美的离逝。

———TBC.———

注1：【本店】警视厅（英文简称“MPD”），是管辖日本首都东京治安的警察部门。别称“本店”，东京都内各警察署则又称“支店”。

注2：【樱田门】的正面为东京都警视厅。所以警视厅又通称为“樱田门”。樱田门在江户城（之皇居）内，护城河中的一门，位于樱田堀与凯旋堀之间。日本国家指定之重要文化财产。另，江户城中有内樱田门跟外樱田门，前者又名桔梗门，单说“樱田门”的话就是指后者。

注3：【缓和医疗】想了解相关内容请见下一篇文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