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关于母女的故事
>佐良娜7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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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“佐良娜，来拎着这个。”我小跑过去提高她递过来的复合衣架，“这样可以吗？”

“再高点。”妈妈说。我才及她腰间，只好依言勉力伸长了手臂。

“再高点！”她弯腰夹好一双袜子又抬头笑着看我。我踮起脚，不自觉地嘟起嘴道：“妈妈不要总逗我玩！”

“哈哈，别动别动，现在正好！”

“嘛，快点啦！”

其实妈妈真的不是勤于家务的类型，衣服攒一堆洗一筐才是正常周期。可是日常为工作忙得脚不沾地的她，却并不让我比现在这种“举手之劳”多帮忙什么。我仰头看着她晾衣服，微风时不时撩起她刚过肩膀的粉色头发，除了像樱花初绽我暂时还找不出什么更漂亮的辞藻去形容。

“妈妈以前是长头发吧。”我肯定道。

“好啦，给妈妈吧。”她晒完最后一件接过衣架，回应我的话，“你说那张照片啊，那是刚从忍者学校毕业组建七班的时候照的，也就到十二三岁，后来再也没有留过长发了。……嗯，没有真的想留长了。”

我原地活动着酸痛的脚，又追问她：“那当时为什么留长头发呢？”

她拉起一张床单，“来拉着另一边，”她等我一起拉平整床单才道，“归根究底是因为好看，就没剪了呗。”床单在晾衣架上挂成一道帘子，妈妈转过来把我被吹乱的刘海别到耳后，“……我们佐良娜的头发真好呐，留长吧！”

我头发也刚过肩膀，对于要不要留长还没什么明确的想法。

我捉住她的手，继续追问：“那又为什么剪掉了？”妈妈的头发那么好看，为什么不留长了呢？

她微暖的指腹摩挲着我的脸颊，眼神漂到别处似乎想起了什么颇为怀念的事情，“是哦，为什么呢……”重又看着我时连眼底都染上了深深的笑意，“因为，喜欢爸爸！因为那个时候妈妈就非常非常喜欢你爸爸了哦。”

“诶？”

我还在呆愣，她突然托住我腋下把我举起来，笑说：“把我们小公主也晾起来晒晒太阳？”

“哎呀，妈妈！说了不要总逗我玩，我已经长大了，要上学了！”

她让我坐在臂弯，另一手拎起洗衣篮走回屋内，“是呀，你长大了，妈妈就要老咯，你快快长大来照顾妈妈吧。”

我抱住她肩膀，赌气地说：“那我不长大，你就不会老了吧？我不要长大了。”

她把我放下来，轻戳我额头，道：“哪有这样的，人都会长大都会变老，我也终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呀。”她语气稀松平常，就像告诉我今天是晴天或雨天，就像告诉我夏夜的星星比冬夜多。

“不可以，我不要你离开我。”

我没法理解，她每日与死神争夺，拯救别人的生命，却总与我说这些生老病死。我才七岁，为什么要想这些事？我们拥有的时间不是很长很长吗？

“好啦好啦，笑一笑，漂亮的小脸皱眉头就不好看了。晚上想吃什么？”

 

“妈妈！”整装待发的我站在玄关忍不住催促道。

妈妈挠着乱糟糟的头发在客厅里转来转去，终于想起是要套上外衣，“佐良娜，你还记得给你梳完头梳子放哪了吗？妈妈的找不到了！”

“那边！电视机上！说了不用给我扎辫子啦！”我急得甚至想把辫子拆掉，不过我还是忍住了这个不理智的行为，但是真的不想迟到啊喂！

妈妈冲进盥洗室，语速也很快：“我梳好头就来，佐良娜你先出门好不好，妈妈去追你。”

与此同时，电话铃声让我们俩同时一激灵，她又冲出来接起电话。

“……我明白了，先通知宫崎医生……好，我马上来。”她挂断了电话。

我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看着她问：“……妈妈，你是不是……不能送我了？”

妈妈到我面前弯腰平视我，跟我打着商量：“用忍术还是可以的哦。”

我转身拽起便当盒，推开门：“不要啦，太引人注目了。我认识路。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好了。”

 

校门口看见了不少面熟的同学家长，我把便当盒抱在胸前低头快步走过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就是不想任何一个人注意到我。

“佐良娜！”

秋道蝶蝶……“你的胃真是无底洞吗，才进校门就开始吃零食？”我回头看她拆开一包动物饼干，借助吐槽转移莫名的尴尬。

她完全不以为意，把饼干袋伸到我面前说：“本来准备课间吃的，但是看到你就想快点分享给你啦，昨天找到的新品种，特别好吃！”

“……谢谢。”我拿出几块，边走边闷头吃着，倒有了不说话的绝佳理由。蝶蝶还在我身边对最近找到的几种新零食和听来的八卦侃侃而谈，我有一搭没一撘地应着。

我已经对刚刚在玄关说的话后悔了，不可以这么任性的。

妈妈会不会不高兴呢？肯定会吧……

走到教室门口还没踏进去，蝶蝶的惊呼突然在我耳边炸响：“诶佐良娜！你今天的辫子超级可爱啊！”

“————！”秋道蝶蝶你反射弧要不要先去绕村三圈，这种话在楼道里说都比教室门口说杀伤力小啊！

在有更多人盯着我看之前，反应过来时已经把发圈扯了下来，我撇了蝶蝶一眼，“行啦，没有辫子啦。”

她咽下一口饼干，颇为失望地跟我走进教室，还在我背后小声喋喋不休：“明明就很可爱啊，课间让我重新扎好不好？妈妈教过我的，虽然我还不怎么会给自己扎……你让我练练手嘛！”

我把她按在座位上，透过镜片盯着她的眼睛坚决道：“不行不行不行！”

“嘻嘻，妈妈说女人说“不”就是“是”，我当你答应啦！”

我简直没了脾气，“你脑子里进薯片了吧！”

 

“佐良娜，你不走么？”

“嗯，我再写会儿作业。”

“我爸爸来了……嗯，今天是烤肉味的，勉勉强强跟他回家好了。”

什么嘛这些……我无奈笑着摇了摇头。有那么多时间跟你应该珍惜的人在一起，人反而会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——外婆曾这么说，背后的原因还有更多的东西我还不甚明白。

到我写完最后一道题，身边的同学都走了，夕阳映红了整个教室，油女老师来问过两次，我想等的人也没有出现。

我记得路，我可以自己走，一步，再多走一步，我可以自己回家。

 

“蝶蝶，叔叔姨姨呢？”

蝶蝶把我让进家门，“他们出去采购食材了……喂佐良娜！”她根本拦不住我一头冲进她房间，还锁上门。

“借一会儿你房间。”

她在外面大概整个人都堆满了问号，“诶？诶？？？”

“佐良娜怎么了吗？你头发怎么了？”她试探着敲了敲门又尽量缓声地问我，而我完全陷于歇斯底里的状态，尖叫道：“啊啊啊不许提不许进来！！！”

“呃……明明是我的房间吧佐良娜。”她听起来有些哭笑不得。

我背靠着门坐下，眼泪控制不住地滚落，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。我费尽力气组织着字句：“不……反，反正不许进来……嗝！唔。不要告诉别人。”丢死人了！幸好只有蝶蝶听到……啊啊啊被蝶蝶听到也一样，丢死人啊啊啊！

“那我就在这陪你哭？”我感觉得到她也沿着门坐下。

“随……随便你啦……”

没多久，只听外面传来开门声和急匆匆的脚步声，三种熟悉的声线齐声喊我：“佐良娜！！”

“佐良娜在我房间哭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，但是好像很难过的样子。”

这么快就出卖我了秋道蝶蝶！

“佐良娜，是妈妈，你开门。”她的声音前所未有地，焦虑，担心，生气，还有悲伤。

我擦干脸颊，又顺了顺并不乱的刘海站起来，拧开了门栓。开门后我埋着头，在她开口之前小声说：“以后不用帮我梳头了，洗漱我可以自己来，我希望你送我上学。”

她牵起我，并未应答我刚刚的话，“回家再说。”

我仍旧低着头，听她向秋道夫妇道谢，走过去的时候蝶蝶轻轻捏了一下我的手。

妈妈牵着我的手，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斜斜扯开，一盏一盏轮转。

一路无话。

 

她与我坐在沙发上，我这才发现她的眼睛也许比我还红，她问我：“佐良娜，妈妈是怎么跟你说的？”

“不能乱跑，去哪里都要让妈妈知道，不要让妈妈担心。可是，可是今天只是……”

“只是去剪头发了是吗？”

我直视着她，说：“剪了短发，我就可以自己梳头了。”

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，她很少叹气，接着我被她搂进怀里，她在我耳边说：“还记得妈妈跟你说为什么剪掉长头发吗？”

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个，“不就是因为喜欢爸爸嘛。”

“不是，不完全是。因为啊……当时妈妈很害怕，所以，为了勇气，割断了自己的头发。”

“害怕的时候，不就是没有勇气的时候吗？”

““害怕”不代表没有勇气，“不害怕”不代表勇敢，人啊，只有明白恐惧才能学会勇敢。——我们丫头很勇敢。”

“因为我自己去剪头发吗？”

“你为了所爱的人舍弃自己喜欢的东西，很勇敢。”

对，在剪掉之前我都不知道，我确实很喜欢自己的长发。后来，又过了好多年我才明白，有些人剪掉长发不过是一点简单而纤细的心念。

——长发是女孩子的骄傲，是柔软和坚韧，为了更珍贵的而舍弃它，是心的柔软和坚韧。

——TBC.——

>本文改编自真实故事